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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灰色的雨水開始在城市裡蔓延。

 

降谷在天未亮時就出現在埋伏的地點,他精神抖擻,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蓄勢待發如同即將伏擊的狼。

但風見裕也仍然在上司身上察覺一絲異樣的顏色。

 

時間沒有辜負他們,雖然是可信度不足的情報,但他們的目標卻在傾盆大雨中踉蹌現身,神色慌張,充滿恐懼,看上去就像在逃避什麼一樣。

 

不太對勁。降谷零下車前說道,提醒下屬。等等見機行事,不要冒進。

 

然而他們還是失算了,當看見男人脖子上那散發不詳的儀器,降谷零的心頭猛然一凜,他還來不及阻止,爆炸產生的巨大氣流把他們掀了出去,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頭部劇烈撞擊,全身骨頭像被拆開再重組過一樣痛。他的屬下更是千鈞一髮,差點就丟了小命。

 

然而當風見再度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只想當場原地撞牆以死謝罪。

但是降谷零強行壓住激動的情緒,試探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頸圈炸彈,打出了電話,下達冷靜到不能更冷靜的指令。

 

「在警察廳的地下碉堡準備防爆強化玻璃和循環扇系統,現在,馬上就要!」

 

短短四十分鐘內,他的上司完成了一連串既雷厲風行又叫人瞠目結舌的動作。

 

他明明才見過人體被炸成碎片的樣子──甚至下一個就是他自己,降谷零卻不慌不忙的換下破掉的西裝,脫下所有金屬配飾,手槍、子彈,手錶、藍芽耳麥,將他的夥伴一一優雅的放在金屬托盤上。

 

在走進那四片強化玻璃前,降谷零避開其他人,傳出最後一個訊息後,關機,將手機交給了風見。

 

「等我出去了再還給我。」

 

風見接不了話,長年的訓練讓他知道他應該要有什麼反應,可他實在問不出口。

 

 

 

──要是萬一,您真的……出不來呢?

 

 

 

公安無論何時都會設想最壞的狀況,他們辦公室裡每個人的抽屜底下都有一封交代好所有事情的書信,以防哪天就跨越生與死的鴻溝,再也回不到凡塵俗世。

 

可降谷零卻是個例外。

 

所有的人都知道白羅咖啡廳的服務生手藝好服務一流,做事流利又貼心,跟許多居民都保持著良好的互動,要是有模範市民獎章,安室透肯定能榮獲桂冠。

 

但事實上降谷零沒有任何一個真正可依托的對象,他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認識的友人都已經化為塵土,他的書信可能永遠都送不到某個特定的人手上。

 

風見裕也沒問出口的話在降谷的目光下依舊無所遁形,他輕輕地開口,彷彿滑過天際的微風:「風見,我的所有都是屬於國家的,你只要記得這件事就夠了。」

 

他輕拍下屬的肩膀,步履輕快地走向那張巴洛克風的單人扶手椅,玻璃帷幕緩緩下降,裡頭的舊式轉盤有線電話是唯一和外界聯繫的手段,特別強化的玻璃材質可以阻斷一切電波訊號,現在開始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無論是生是死,他都只能一人面對。

 

降谷悠然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公安的臥底訓練包含許多尋常員警不會接觸到的項目,其中就包括了絕食這一項。

 

要做就做到極致,做到沒有餘地,打從決定隔離自己開始,為了杜絕任何的生理(包含如廁)需求,他就做好至少三天不進食任何固體食物的準備,只攝取最低限度的飲用水──只在水裡加了必要的葡萄糖和和其他營養素維持最低基本身體機能。

 

 

他拿起電話,撥通線路。

 

 

 

「接下來,就要靠你們了。」

 

 

 

「首先,把那個男孩帶來見我。」

 

 

 

 

 

 

深夜,東京涉谷某私人拳擊場,二週前。

 

疾速的拳風破空而來,赤井秀一硬是掐準到最後一秒才有驚無險地閃過,然而隱藏在另一側的第二拳正在他閃躲的方向等待。

 

「嗚!」

 

拳頭在碰到人體前被攔截,降谷迅速調整體勢,手腕一扭,扣住赤井的脈門,將身體化成一個圓軸,就要順勢把人往前拋扔出去──

 

完美的逮捕術──聽說降谷在警校可是入學和畢業生雙代表,受訓期間所有科目全A的天才。赤井心想,他大半個身子已經呈現完美的拋物線劃過半空,在看似勝負已分的情況下,他猛地發力扯住降谷柔道服的前襟,巧妙地利用慣性力把比他瘦上幾分的降谷一同拉下去,兩人砰的摔在榻榻米上,落地的瞬間降谷跳了起來,宛若騰空躍起的豹子撲向赤井,揪住他的手臂發狠反向一轉,就要用寢技制服這個他眼紅已久的男人。

 

可肩膀上傳來的痛讓他鬆了手,兩人各自反向滾了兩圈,躺在地上喘氣,結束這場與實際交鋒差不多的演練。

 

「真是漂亮的關節技,降谷君。」

「哼,免了,被你稱讚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降谷坐起身,被扯開的柔道服下是爬滿汗水的小麥色胸膛,他的胸肌並不如歐美人士那般強壯堅硬,卻精瘦結實,訓練有素,再往下就是沒有一絲贅肉的腹部,放鬆的時候腰線柔軟的像沾滿果醬的軟糖,繃緊的時候則是人間最冶豔的景色──降谷零就是這麼特別,沒有一個人能有他那樣的氣韻。

 

啊,沒了。

 

美麗的風景消失在白色的柔道服下,降谷瞪他一眼,臭FBI的眼神叫做公然猥褻,他拒絕成為受害者。

赤井還算有自覺,他收斂了自己唐突的視線,走過去拉起降谷,仔細檢查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

「雖然我有控制力道,不過還是挺痛的吧。」

「不會。」

 

「這點痛才不算什麼」幾個字明明白白寫在降谷臉上,他揮開赤井的手,走下到場取出毛巾擦汗,赤井沉默地跟了過去,他們收拾了場地,將練習室的鑰匙交還給拳擊場的工作人員,踏著夜色一起坐上FD

 

開誰的車出門就是對方負責開車──這是他倆不成文的潛規則,他們的駕駛技術大為迥異卻又有幾分相似,只是當降谷第三次在紅燈前踩下煞車時,赤井的眼神飄了過來。

 

「要不換我來開?」

 

降谷瞪他一眼,左邊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渾身雞皮立起來,他現在從指尖到肘部都還有麻痛感,換檔的時機自然抓不準了,FBI王牌狙擊手的眼力媲美老鷹,想必剛上車不久就看出來了。

 

「回去給你看一下。」

「你又不是醫生。」

「我是個負責任的人。」赤井握住降谷握著排檔桿的手,「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不讓我幫你做吧?」

 

降谷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臉紅,他在黑暗裡重新把視線放回方向盤,把注意力集中在油門踏板上,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深夜十二點半。

 

 

 

他們回家後各自洗過澡,在確定降谷的肩膀沒什麼大礙後,為國為民的警視正一頭鑽進了房間裡開始自主加班,赤井只能走進廚房,替他泡好適合夜晚工作的熱咖啡,在等待咖啡煮好的空檔,他上網進入自己的私人電郵看了看,爾後挑起眉來。

 

五分鐘後,跟著熱咖啡一起放在托盤上端進降谷房間的還有一份調查書,上頭是由ICPO(國際刑警組織)所列舉的紅色通緝名單,赤井已先行幫他過濾過名字,剩下的範圍名單必須由降谷自己確認,降谷接了過來掃過幾眼,隨即低聲道謝。

 

赤井站在他身後,彎下腰,用唇在降谷的額頭、眼瞼、鼻樑、唇角留下旖旎的記號,最後用一個濃厚的咖啡香味的深吻結束夜間輕淺的繾綣時光。

 

「感覺這次的事不好處理,自己小心。」他貼著降谷的唇峰低聲說道。

「怎麼,你小看我?」

「這純是誤會,我可是很尊敬您的,降谷警視正。」手指悄悄往下,摸到衣服下襬,碰觸到腹部的肌膚。

「想不出理由就用肉體轉移重點嗎?FBI的探員已經低俗成這樣了?」降谷用力咬了他一口,滿意於對方吃痛的神情。

「也不是這麼說。」狙擊手壓低聲線,用低音砲轟炸他的耳朵,「沒人能像您這樣美味……怎麼吃都不過癮……

 

降谷放下手上的馬克杯,即便眼神已經鋒利到能殺人,但他仍然把手臂繞上男人的肩膀,把自己送進對方口中,舌頭與嘴唇一頓交纏,嬉戲,纏綿,磨蹭,他感覺自己離開了椅子,一步一步往床鋪前進,最後跌入位處雲端的柔軟天堂,共赴雲雨的彼端,享受淋漓的極端浪濤。

 

夜幕更深。

華燈在窗簾後閃爍不停,喧鬧的被褥歷經一夜荒唐終於歸於平靜。

 

「我知道你能搞定。」赤井在黑色的帶著情慾味道的夜色中摟著有些狼狽的戀人,善用溫存後的賢者時間,把降谷奶油金的頭髮一絲一縷繞到耳後,「但是如果一直揣著過去的東西,有時反而得不到真正想要的。」

 

降谷靠在赤井肩頭上,糢糢糊糊應了兩聲,看上去就快睡著了,然而情慾的氣味尚未退去,他身上印著櫻色的吻痕,胸口處留有鮮紅的牙印,此時的降谷宛如一頭慵懶的撒嬌的貓,把臉埋在赤井的胳臂裡打呼嚕,染著水光的藍灰色的瞳仁淺淺瞇著,光線漸漸消失。

 

他睡著了。

 

赤井收緊手臂,在戀人的髮間落下輕柔的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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