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道彰,陵南高中二年級,籃球隊的主要位置是控衛,洞悉球場局面,配合隊友製造攻擊機會是他在場上的重要任務,必要時也得自己單入進攻。
例如說現在。
躺在單人床上的男孩滿頭是汗,臉上的紅潮彷彿能滴出血來,白皙的大腿和膝窩掛在仙道手肘處,眼下的場面正進行到一發不可收拾的關鍵回合。
「進不去……」晦暗不明的房間裡傳來仙道的聲音,有點挫敗,還有點那種「唉呀今天想吃的炒麵麵包賣完了這也沒辦法」的無奈。
然而底下的人不樂意了。
流川楓,湘北高中一年級,主打小前鋒,擁有全面的進攻能力,高中入學以來經歷過數場比賽,也逐漸培養出顧及其他隊友的自覺,打法變得更加全面,也更具威脅性,換言之也就更難對付了。
現在這個更難對付的男孩臉上的表情叫做:「你到底做不做?」,沒說半個字,但隱隱有股彷彿他正馳騁在球場上的壓迫感。
仙道抓了抓有點塌下的頭髮,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兩人明天都還有各自的隊內練習,現在最好的選項應該是鳴金收兵,乖乖睡覺。
「下次還有機會。」仙道摸了摸流川汗濕的臉,低下頭給他一個細膩又持久的吻,吸著他的舌頭舔弄,流川伸手抱住他後腦杓,瘋狂揉亂仙道的頭髮,權當發洩。
「……你幹嘛?」深吻之中流川察覺仙道的手沿著自己身體往下,把兩人勃發的慾望一起握住,籃球選手的手掌多少都有繭子,突然直接碰觸最敏感的柱身部位讓流川有點不知所措。
「嗯……讓你舒服點才好睡覺。」仙道含著他的下嘴唇,聲音模糊不清,大手開始上下套弄,流川趕忙閉緊眼睛,但下身傳來的熱潮逐漸吞食他的身子,汗流得更急了,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其他男性的性器官,但如此親密地貼合摩擦還是第一次──才這麼一想,腦門就猛地閃過一陣快樂的激昂,他微微睜開眼睛往下看,只見自己的腹部和仙道手上沾滿了兩人射出的黏液,讓流川一下就怔住了。
仙道自然地抽了紙巾抹去釋放的慾望痕跡,把紙巾揉成團,毫無滯礙地扔向房間另一頭的垃圾桶。空心得分。
「這樣就好了嗎?」仙道躺進被窩,從後頭抱住流川的腰,流川立刻轉過頭詢問,「你這樣就滿足了?」
仙道笑笑,平時不愛講話的人,脫光衣服進了被窩卻意外的有求知慾。
「那個嘛……嗯,可以舒服的方法有很多,也不一定要進入對方身體的。」仙道揉了揉流川的頭髮,「先睡吧,明天還要練球。」
「下午還要一對一。」流川補充。
仙道點頭稱是,又給了流川最後一個晚安親親,臉蛋俊帥但仍有些稚氣未脫的戀人一閉上眼睛三秒鐘就能入睡,黑暗中只剩仙道還在閉眼假寐。
時間回到四個月前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跟流川有這種親密的十八禁交流──啊雖然他們兩人也都還是未成年就是了。這麼一想只比他大一歲的自己也真是罪過罪過。
即使現在兩人全身赤裸在棉被底下相擁而眠,仙道也還是對自己怎麼就跟流川走到這一步感到神奇──當然現在更多的是幸運和幸福。
還在初中時就不斷有女孩子給他情書和告白,只是一來自己對籃球更熱衷,再加上對方給他的感覺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便一一拒絕了。升上高中後球練得更勤,開始有人稱呼他天才,他自己對這個名號沒啥感覺,練球的空檔就拎著魚桿和水桶往海邊跑,應該也沒有哪女孩子會願意和整天不是練球就是釣魚的男人交往。
但是流川楓他做到了。
夏天IH賽湘北拚老命打贏山王的消息傳回來,那一天大概所有神奈川的籃球隊都沉默了,大夥兒或許想過湘北今年可以走得比以往遠,但絕對沒人想過他們能扳倒全國最強的高山。
當越野和彥一和堤防上找到正在打呵欠的仙道,哇啦哇啦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時,仙道彰是真的震懾了,手上的魚竿差點沒拿穩滑進海裡。
後來看到湘北和山王的比賽錄影,在分數相距二十分的狀態下流川對上澤北,屢次嘗試突破卻被輕易打敗,最後流川彷彿醒悟了什麼,開始將手上的球傳給隊友,仙道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
他還記得流川來找他那一天,整個人帶著不一樣的氣場,仙道正好釣完魚回家收拾準備練球去,他那天的收穫不錯,心情也好,聽到流川要和他打一對一,便爽快的答應下來,把自家隊伍和隊長的自覺拋到腦後去了。
很快,他就在流川的球技裡察覺到他要什麼,缺乏什麼,以及他來找自己真正的目的。
說實話,換了旁人可能會覺得被利用,不過仙道沒那顧忌,場上是敵手,場下當朋友,更何況他不覺得流川是那種沒心胸的人,便直接出言點破流川的問題核心,流川當下的心態他看不出來,不過應該也好不到哪去,畢竟還是心高氣傲的小鬼。
因此,當看到流川真的把自己的建言實用在賽場上,仙道還是有那麼點小小的激動與亢奮。
沒有人想得到流川會在這關鍵之戰改變自己的打法──而那是我教給他的。仙道彰心想。
當晚他失眠了。
翻來覆去腦袋裡都是流川在場上穿梭的身影,他起跳助跑,在空中傳球,拉桿過人,轉身切入,反應速度奇快,原先擋住他的澤北也因對手突來的轉變而感到詫異,某種層面上,他用仙道教給他的方法贏下了全國最強的高中生。
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他看見流川緩步朝自己走來,汗津津的臉依舊沒什麼表情,但一雙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直直走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手,那張俊美的臉蛋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彷彿能嗅到男孩身上混雜著汗水的味道……
「────!」
凌晨四點二十五分。
仙道彰一個鯉魚打挺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扯緊胸口的被單才發現自己的上衣早已被汗浸濕,而做為男性才有的晨間的自然反應讓他挫敗得低頭扶額。
不會吧……
2
第一次知道那種事,是在中學三年級的時候,流川那時是富丘中籃球隊的隊長,某次社團練習結束後,一夥男生詭異兮兮地拿了兩捲錄影帶,說是極難入手的機密,呼朋引伴要留在社團教室裡看片。
流川中學的生活作息跟現在差不了多少,除了基本洗澡吃飯就是籃球,籃球,跟籃球,因此他以為是什麼難得的比賽錄影,便跟著留下了。直到影片開始十分鐘,他才察覺不對。
一群年輕氣盛的中學生興奮的嗷嗷直叫,那些赤裸的畫面卻讓流川無法理解,甚至還有點不適。
他無法明白為何一個人可以如此輕易接受另一個人的撫摸,一想到手指在身體四處碰觸的感覺他便感到噁心,而當影片中的男性開始將手伸入女性的裙子中時,流川忍不住踢開椅子,二話不說迅速離開。
他用力蹬著自行車,找了個離學校有點距離的街邊球場,一口氣投了五百球,雙手交互來回運球,假想模擬上籃,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癱在球場上,感覺自己終於舒服了點。
他是國三的男生,當然明白生理反應是什麼,但影片的內容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做那種事真的會舒服嗎?他躺在球場上凝視變暗的天空,最後得出「還是籃球好」的結論。
後來他再也沒有參與過社團男生們的青春邀約,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練球時間,把自己的球技磨到稜角分明,成為場上的得分機器,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他升上高中。
直到後來他遇上仙道彰。
跟仙道的交往是平順且無比自然的,夏天全國大賽回來後,他們仍舊持續週末的一對一,兩間學校的球隊王牌的假日私約竟也神奇的一直沒被發現,仙道的態度依舊沒變,對打時總是毫不留情,幾次比賽下來兩人各有勝負,於是賭注開始了。一開始只是簡單的飲料和冰棒,再來是一頓晚餐,直到仙道提出要流川陪自己去釣魚,這種跟籃球無關但是很好發呆的事流川雖不排斥,心裡倒是想著你先贏過我再說。
莫非定律作怪,那一場球仙道贏了他六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流川狂打呵欠騎上腳踏車,搖搖晃晃往湘南海邊出發,等他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卻差點把先抵達的仙道嚇死。
「喂,喂喂喂喂喂──!」大老遠就看到某人在危險駕駛,仙道急急忙忙跑過去扶穩單車。「你沒睡醒啊?」
「?」
看著流川的傻樣仙道反而先笑出來,他把流川從單車上趕下來,讓流川去坐後座,自己跨上車,睡神上身的湘北王牌乖得跟寵物貓一樣,背著球袋,腦袋靠著仙道的背,吹著涼爽的海風,眼睛又閉上了。
等瞌睡蟲終於從他身上跳走,流川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大片輕淺的天藍色,但是為什麼天空上頭會有英文字母呢?
流川伸出手,輕輕碰觸那幾個英文符號,海風襲來,不知為何某種感覺從身體內部驀地湧上來,讓他格外安心與舒適。
「醒了?」仙道回過頭,順手摸摸他額頭的瀏海。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以為的天空是仙道上衣的顏色,陵南的王牌正背對著他,左手支在膝蓋上撐著臉,右手輕敲魚竿握把。
他的腦袋下是仙道的用具包,身上蓋著仙道的外套,而仙道正用自己的身體幫他遮擋越來越烈的夏季陽光。
打球時的肢體接觸不算,此時他們的距離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近。就算腦袋再不清楚,流川也知道仙道此時正對自己做的事有多親密。
然而他沒有任何動作,宛若貓兒一樣享受主人的撫摸,眼睛又逐漸瞇了起來,仙道見狀連忙把人搖醒,從充當枕頭的袋子裡拿出準備好的三明治塞進流川嘴裡,偏偏此時魚竿有了動靜,仙道連忙轉身握住捲線器,開始跟海裡的傢伙一對一。流川做起身體,嚼著食物坐到他邊上,滿眼好奇看著仙道。
「要試試看嗎?」仙道問他。
「不了。」流川搖頭,把最後一口吐司麵包吞進去,「看你比較有趣。」
不知道這句話是單純敘述還是刻意挑釁的仙道也沒功夫和他計較,魚影離水面越來越近,流川在仙道指示下拿來漁網,覷準機會一把將魚撈進網子裡。
魚兒破出水面的瞬間,他竟有種在三分外線跳投空心進籃的錯覺。
3
今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
數日的大雪癱瘓了電車與道路,別說上下學變得極為不便,更罔論要騎車去湘南海邊的小球場了。
流川懶懶地坐在課桌椅上,這幾天的大雪讓他整個人更加嗜睡,反正他本來就不會認真上課作筆記,正好讓他放空去思索一些先前沒想過的問題。
你先成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吧。
教練的話言猶在耳,之前想的很單純,在遇上山王的澤北前,他心中最強的球員就是仙道,因此才挑了他當對練的對手,仙道的實力有目共睹,如果籃球比賽是一個人的勝負,那他絕對會是全國大賽的常客。
跟仙道一對一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而他喜歡那樣的感覺,並且完全不認為有什麼不對。但在這段見不到面的期間他卻隱隱有股說不出的抑鬱,雖然仍可以在體育館練球,但隊內練習的時間越來越多,就越覺得二者果然還是不同。
他想看海邊的景致,想看那個陽光下的籃框,也想再去一次海邊看仙道釣魚……
放學鐘聲響起,今天籃球隊沒有練習,流川盯著外面飄著細雪的天氣,毅然背起書包走出教室。
仙道彰十七歲的人生中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事。
連日大雪讓他無法前往海邊享受最愛的樂趣已經夠悶了,加上已經連續數次被教練逮到拖回球場練習,據說魚住學長已經放話他要是再不認真擔起隊長職務,就休怪前輩無情(亮刀),好不容易練習結束想趁雪變大前趕快回家,又被好幾個女孩子堵在半路,你一言我一語,仙道學長很帥喔仙道學長球打得真好學長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
女孩子跟籃球比起來還是籃球好,至少不會吵到他耳朵疼腦袋痛。
然而當他路過那個街邊的小籃球場時,仙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流川?」
聽見自己的名字,流川轉過頭,他的頭髮和肩膀都積著雪,連鼻子都凍紅了,仙道小跑步過去,詫異地把他從頭打量到腳。
你為什麼在這?他左右張望,沒看到流川的腳踏車,這種天氣也騎不了車,難道他是用走路過來的?
「我……」流川張開被凍僵的嘴唇,聲音輕的彷彿被雪覆蓋,「我想來打球。」
就只是這樣?仙道詫異。
就只是這樣。流川點頭。
雪開始變大了,那些積在流川黑髮和肩膀上的雪把立領制服染出深淺不一的顏色,仙道想也沒想,上前扯住了人就走。流川沒有任何隻字片語,靜靜地讓仙道拉著他,好像這樣就能走到他們想要去的地方。
「連把傘都不撐就跑來,要是身體出毛病怎麼辦?」仙道替他拍去身上的積雪,流川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公寓門牌。
「這你家?」明明只是小套房。
仙道看出流川的疑慮,「我老家在東京,現在自己一個人住。」他掏出鑰匙開門,把流川推進去,打開暖氣,又挖出乾淨的衣服塞進流川手裡,說著運動員的身體就是資產之類的話,把人推進浴室要他把自己弄熱點。
直到浴室的門關上,傳出水流的聲音,仙道才在單人床邊一屁股坐下,把頭埋進膝蓋之間。
……一個腦熱就把人帶回來了,他接下來是打算跟流川幹嘛啊,可是也不能把人留在那裡或把他趕回去,窗外的雪已經大到沒辦法讓人步行了,看來流川今晚勢必得在自己這邊留宿。
糟糕了。仙道嚴肅地想,我只有一床棉被。
同時浴室的門打開了,陵南的王牌下意識抬頭,只見流川全身只套著一件自己的上衣(還好當初特地買了大一號的尺寸),朝他開口:「喂。」
「嗯?怎麼了?」
「你沒給我內褲。」
仙道彰聞言只覺得一陣血氣上湧,差點要從鼻孔噴出什麼東西來,他連忙站起身衝到衣櫃,拿了件全新未拆封的內褲,偏著臉遞給流川。
「……」流川看著仙道詭異的舉動,沉下眼角,也不走回浴室了,就站在仙道旁邊直接把內褲穿上,然後走到床邊坐下,開始盯著小電視發呆。
「……」這半小時內發生的事實在太過詭譎,仙道此時也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流川──在自己家,穿著自己的衣服和內褲(好吧內褲勉強不算),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讓人緊張了。仙道上前,替流川指出籃球周刊的位置,還有比賽的錄影帶,示意流川自便,隨後自己也一頭鑽進了浴室,打算好好洗個澡。
在脫衣服的時候,仙道才驚覺過來,這不就是第一次拜訪男(女)朋友房間的情況嗎?
等仙道沖完澡,小心翼翼踏出浴室,房間靜悄悄的,他默默探頭一看,發現流川趴在小矮桌上,臉下墊著一本雜誌,就這樣睡著了。
*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之後的三四五就會順利得多,於是流川週末留宿在仙道家的日子漸漸多了,流程不外乎就是從下午打球打到天黑,吃晚飯,回仙道家沖澡,看比賽影帶或雜誌。仙道偶爾也幫流川補補功課,湘北紅字軍團的事蹟他也從彥一那耳聞過一些,不得不對操勞的赤木致上敬意。只是流川看見數學和古文總是一臉想睡,只有教到英文時會努力撐開眼皮,說之後要去美國,不學點英文不行。
仙道很想吐槽他去美國不是「一點」的問題,不過最後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事情的轉折就發生在某天仙道出門買晚餐的時候。
那天他們到了家門口仙道才想起自己要去便利店,於是讓流川先進門,自己回頭了一趟,等他跨進玄關,就看到流川正在研究地板上的十八禁成人雜誌。
那是昨天陵南球隊的人來他家偷喝酒時,越野忘記帶走的。
表面鎮定實則慌的一逼的陵南王牌放下塑膠袋,流川就先開口了:「你喜歡這種的?」
其實那本書真不是他的──但是解釋起來又好像很刻意,畢竟自己昨天也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
這陣子他認知到,流川沒興趣的東西他理都不會理,慷慨一點奉送一句大白癡了事。但他要真想把事情弄清楚,就會固執到近乎頑劣的程度,而現在看起來貌似是後者的樣子……
「也不是──難道你沒看過嗎?」仙道坐到他身邊,與他並肩翻著書頁,看著上頭裸露的女性胴體,以及曖昧火辣的姿勢。
「我不喜歡。」流川冷著臉說,但眼神倒沒移開,「看著還好,但是……」
「欸欸欸你該不會連初吻都沒有?」
「是又怎樣。」
這下完了。他還以為憑流川的長相肯定在女孩子裡吃得很──開,就算沒有第一次好歹也牽過小手接過吻,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是涉世未深的童真。
場面陷入無言的尷尬,流川盯著他,烏黑明亮的眼睛裡好像有些什麼冒險的光,仙道猛地就想起前陣子的夢來,夢裡的流川離自己很近,近到有些危險……他下意識想站起身,腳卻踢到了矮桌的桌腳,整個人瞬間往前倒去,正好把流川壓在身下,更糟的是──他的嘴跟流川的嘴直接碰到一起了。
好軟……
幾秒鐘的沉默後,流川才把仙道推開,不發一語的爬上仙道的床,被子一捲,面向牆壁睡下了。
欸?
欸?
欸欸欸欸欸?
現在是什麼情況又是什麼操作?